“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”,举凡有所作为的国家、民族和组织效能之高下,既离不开经济基础和“武器批判”,更要礼赞崇高,自命“光荣正确”,并促成社会风气勇跃“歌功颂德”,才能团结人民,鼓舞人心。经验和事实都表明,单靠制度、法律和经济增长并不能化解社会纷争,优化文明等级。国家认同和政治忠诚更不局限于主权规训和法理批准,而是综合大众心情、社会风尚、历史评价和命运感等,诸多条件相互支持,全息关照方可达成。换言之,法、术、势和器物维度可以硬性嫁接,上层建筑即精神道统,文明样态即所谓“软实力”国家意识形态,则有赖于历史筛选,知识创制和人为设计。有目的、有正气和高度的价值导航才能去其糟粕,从而避免不动脑筋的“拿来主义”以达至提振国民信心,解决共同体意义安顿和人生归属问题。
众所周知,缘起西学,或曰新自由主义驱动的当下世界“主流观念和法理基础”是私人占有,是资本至上,国家主权次之。据此派生的文明观则是排它性“知识专利,”是马基雅维里式的为达目的“不讲道理”,物竞天择,赢者通吃的社会达尔文主义。其哲学基础是“经济理性和商业算法”,假设人人都是胸无大志的“势利眼”,故一般不讲善恶是非和羞耻感,认定人就是野心驱动,故只能用欲望抑制欲望,用媒体造势,法律定分止争取代人的德性和善行。
现代科学发现也证明,人类演化并非连续性,更无文明跃迁和所谓由低级向高级升维的方向感,这就决定了人类品行与经济基础不是同步进化。尤其当下,科学昌明,祛魅的世界更是不相信人间有利他主义和圣贤君子,即便国强民富也不一定道德高尚,知识优化同样很难向善变好。就现有文明格局来看,几乎所有国家、族群和得势者都会基于“以我为主”的认知作研判,利用其资本、技术和文化,甚至诉诸各种“非法”手段把持高位垄断,以防范后来者破局抢滩,这既是历史,也是现实。
这确实很不道德、不美好,也很不幸!在人类尚未进化到团结互助的时代,自力更生,历久弥新,文明养成高高在上的中国也只能随形就势,以“一国之谔谔,重新审视百国之诺诺!”看看前几年各国应对疫情的种种昏招!再看当下一众所谓“主权国家”面对大小强权肆无忌殚,反复蹂躏之畏琐,足见人类风雨同舟,共生共荣实在不易!从文明发生学可知,个人和小团体之间看重友谊,发扬儒家式仁义善举或许不难,但国家、公司和大组织之间,则很难用情感和公道劝人和睦相处,也不在乎颜面安抚,更多还是依托于经济、技术和武备,乃至文化优越论与国家体量支撑的“筹码”打交道。由此推想,国际关系中斗智斗勇因缘种种,與论场也不乏追捧白左“普世情怀”的文艺范,但管用的仍然是大国纵横捭阖、文武兼备的“战国策”!。
由此推论,现代民主代议,市场原教旨和多元论与资本主义匹配的世界观依然是弱肉强食,底层不变的是说法光鲜,做法冷酷,沿袭并管用的仍然是古老的丛林法则,并借助战争、贸易和非均衡市场,技术与观念壁垒加固唯我独尊,或基于交换筹码定义的“实力决定论”。
由此看来,从巫术迷信,祭司神权到土地领主,工业资本和当前的金融与算法控制,以及上世纪以来对后发国家玩弄的“口岸经济、买办通关,“留学毁人、投资入籍和绿卡输诚”等,本质上都是古罗马、印度婆罗门式的国际“种姓制”等级体系。所以,有人说,现代西方资本主义卖力推广的选举和政党分赃,其最优策略就是用自由主义、多元主体分化、肢解社会结盟,用劳民伤财的法律诉讼消耗当事人,软化“斗志”,从而让国家和人民失去主体性(注:选票统计只有数据,没有具体的“人”),用“代议”阻断下层聚众犯上。不变的是资本和世袭财阀近亲繁殖的封建专制,变的是说辞。对不具竞争力的人民和散户则采用“降维”处理,让其成为“不具结合力”的消费动物,认钱不认人,从而领受价值虚无和精神涣散,对公共道德无所用心,对社会责任则无所事事。
基于这一逻辑,其社会文化营销策略便是:鼓励自由主义、娱乐至上和消费主义,对国家政策则采取抗拒、反感和厌恶等离心主义立场。将历代社会评价低度的小人、坏人,不忠不义之徒,甚至最不堪的“叛徒内奸”也说成是长个性,是追求自由和“思想独立”。结果不但误导一拨拨热衷自由放浪的“聪明人”离经叛道,消极混世,还因其无所作为而挫败连连,最终大多沦为无家可归的“脱轨游民”。
本来,主权在民、自由主义等政治期许,其发生学是缘起商业团体对宗教、王权和土地贵族宰制众生,主导公共事务的不信任而引发的社会反抗。同样,如今标举“政治正确”的主张,也是援引“天赋人权”拆解国家防卫体系而采取的制度纠偏。在当时,这种动议或许是建构一种普遍性的原则和治理方案,其预设的公共愿景和政治期许,至少表达了与所处时代相匹配的社会诉求,即承认个人在政治文化中的主体性。或许,基于商业合作与利益最大化之需,确实有必要突出个人主权和契约精神,以确保社会中个体对有组织的国家侵权有所拒绝和警惕,并经数百年的社会实践而成为不证自明的“普世公理”。
然而,凡事皆过犹不及,由于弃置了社会应有的统一性和集体义务感,这不仅离间了社群“无缘大慈”的伦理温情,还导致人们有理由让公义塌陷,让价值中立,从而绕开历史评价和道德审判。换句话说,即可以基于理性和“个人算计”而享有良心上的豁免权,让争权夺利的正当性凌驾于公义之上。其结果是:主权归民在理论上预设了人人都可以摒弃社会关怀,指责集体主义和爱国爱家主张,从而获得对民意价值的全面确认,但却又陷入了非道德化的利己主义而不能自拔。其设置了一个扁平化的世界,看似为众生问鼎政治提供了可能性,也为个人的意愿表达展开了平等权,仿佛谁都可以参与游戏,也不必顾虑制度设限而担心被排斥或出局,但事实证明,这更多是一种幻觉。
所以有学者说,自由主义,全球化非但没有带来人类普遍的福祉,倒是成就了金融资本、技术专断和媒体霸权,前者决定了人可以怎么行动,用什么交易,后者定义了现代人怎么想,什么才算正确”。
吊诡的是,现代人尤其中国知识分子大都接受了自由主义,个人利益神圣的反复说教。故此,肯定会将所有局外人都看成异己,当作利益侵犯者和萨特式的“地狱”而加以防范。当下流行的文明论、进步主义,政治正确和民主意识形态,在动机上也在鼓动人们自私自利、不劳而获,由此派生的“无明大众”自会反对政治上大公无私,更不会支持中国式的“仁政和民生为本”的天下关怀。
众所周知,当下中西失和不仅是国家间经贸和科技层面的战术较量,实则更像是一场涵盖文明范式,如何理解国际关系和人际伦理的世纪之争。从地缘政治和产业分布看,国家主权和资本跨界交错引发的利益冲撞肯定不少,问题很多。单凭法权教义和讲道理应对不但费劲,而且效果不彰。就有限的观察,中国政商人士,尤其知识分子对国际问题的理解都很“中国特色”,无非拘泥贸易规则在商言商,只关心账面收益孰多孰少,谁占了便宜等,很像过去的商业行会,只谈生意不及政治,仿佛一切都可寄望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,通晓会计算法讨价还价,磋商解决即可化解纷争。反之,对手则更像是借商贸关系、技术设限,媒体、司法和教育合作搞政治破坏而后文武兼施,多管齐下。两相比较,各自起点、认知维度与“三观”不同,结果自然分叉。
是的,在经经决定论,民主和自由“救赎”一贯正确的时代,务实的内政外交总会锚定产业和贸易主导一切,假设公众都是目光短浅而无思想的理性人。故此,强调社会民生,发展经济不仅没错,援此处理阶段性国际争端也算正确。但若是主观胜于客观,意识决定物质。从而让国家、组织和个人行为脱出经济领域,演变为不讲实事求是而是讲文明冲突,操弄“文明种姓制”和讲国际博弈,或老调重弹,掀起种族主义,诉诸一神教、血统论搞现代版“十字军东征”,把资本、技术和文化当筹码与政治挂帅,打包对抗,所谓中西之争就不仅是经济而是政治,是关乎文明形态和世界安危,以及现存国家主权存废等大是大非问题。倘如此,则不仅和平相处很难,所谓自由贸易、族群争端援引法律和外交解决则几乎无望。
尤其当前,基于资本私有化,个人和组织本位搭建的市场行为,无论是国际也好,内政亦然,其驱动力既无公认的价值引领,也不存在令人信服,有普遍约束力的世界政府和公法规范,而是资本导向,各自追求利益无限,且不认为多吃多占,居高临下,欺行霸市在道义上有什么不妥!因此,几乎所有国家都会,也只能立足地方本位,竭力捍卫其历史光荣,文化和国家道统正确,并积极发扬爱国主义,召唤人民同心同德,以避免政治失效和体系内耗。这不仅缘于全球化文明差异和国家间的利益算计,更是强化国家组织体系和制度效能,加固国民身份和情感归属的应有之义。
多年前亨廷顿讲“文明冲突论”真可谓一语成谶,这意味着举凡成型的文明不单是一种生活方式,更是自我优化,自我吹嘘标榜而且通过掌权者精心策划,刻意修饰乃至“设套作伪”的知识系统。故此,不同文明间的开放、理解和互鉴当然很有必要,但无论其如何都不能自轻自贱,自我贬损,而是通过荀子式“化性起伪”,并基于特定族群的生存与发展,自我优化做出相应的文明建构,刻意分出高下优劣,而不是取长补短,各美其美。
正如当下“西史辩伪论”之勃兴,表面看是揭批学术不端或“科学问题”,是基于中国学界“好事者”不服气,对其百年来在中国知识圈标榜一贯正确,一贯先进文明,假扮高大上的质疑与反向诘问,或基于个人好恶,学理较真而“盯住”西方造假,将“文学杜撰”置换成历史真相,欺世盗民的把式提出反驳和非议,实则所谓“伪史”或曰西方历史刻意误导本不新鲜,向来如此。
从文明演化史可知,世界不同区域社群的发生发展,除华夏正脉一骑绝尘,早于轴心时代“殷周之际,周公制礼作乐”,即有庙堂史官“左记言,右记事,”政教脱魅而远离怪力乱神之外,其他文明的蒙昧主义则一直在原有范式腾挪打转,现在依然。君不见,所谓以神道设教,制造魔幻主义,散布歪理邪说蛊惑众生以维护统治,本来就是几乎所有蛮夷社会“更化升级”的常态和戏码,不仅美*西方如此,但凡中华之外的“胡虏夷狄”,在关涉特定政治文化、经济,乃至公共领域的宗教和意识形态之争,因其当事者与叙述者都处于不同时空,不同处境和不可传导的感受与体验,其历史叙述或主流写法多是“唯心主义”,故不可能实事求是,也无须费力声讨和专业查证即知大略。
故此,即便是有心的学者出于求真务实,或有“考据癖者”,也多是据其所列人物事件,是否符合生存经验和日常功用,是否与当时当地的生活方式,社会环境,乃至地理物候等要素条件是否匹配。其所言、所论之人物事件是否超越人情常理并符合物理和生化属性。于此,所谓“西学辩伪”之批判和追诉,或可理解为互联网信息平权时代的“知识造*反”,严格说来,应属于政治批判和社会思潮而非科学问题,揭短者的用心与严谨值得尊敬,但发力过度,跟撒谎成性的集团和玩家较劲则大可不必。
是的,亨廷顿的预言需要认真对待,三十年河东,四十年河西,“夫风生于地,起于青蘋之末”,“西史辩伪论”尽管不被一厢情愿,靠搬弄“洋学”讨生计的中国学者广泛承认,但肯定是一种否定之否定。据此,后来居上的中国既无须抄袭“殖民体系”跟风学坏,更不能悖逆中国政教文明扶困济弱,替天行道的历史正义,拧着其历史文化真假消耗太多。看清了列强擅用怪力乱神欺世盗名之戏法,更要肩负起黑暗的闸门,穿透时空,以中华“修齐治平”之伟岸愿心,实事求是,光明磊落之精神,再次担起新世纪、新文明系统迭代和重建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的大使命。